大只500怎么当代理?_19世纪末英国与德国的“新大博弈”,如何让欧洲走向了一战?

原作者 | [英]彼得·霍普柯克

摘编 | 徐悦东

《新大博弈》,[英]彼得·霍普柯克著,邓财英译,后浪丨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20年11月版

面对奥斯曼事务,俾斯麦为何显得保守?

 

如果有人在 1838 年春季经过土耳其东部,他会惊讶地看到 一位年轻的普鲁士军官正坐在偏远的山坡上,认真地画着一座土耳其堡垒。然而,对于注定会成为德国最优秀军人之一的赫尔穆特·冯·毛奇(Helmuth von Moltke)上尉来说,现在可不是假日写生的时候。他正在底格里斯河的上游,严肃且专业地执行着自己的公务。

 

3年前,他被派往苏丹的宫廷担任军事顾问,负责帮助土耳其军队按照普鲁士军方的最新标准实现现代化。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建议没被采纳,因此他转而考虑起更宏大的问题。 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穿越帝国辽阔的疆域、绘制草图、进行测量和记录,年轻的毛奇确信奥斯曼帝国已经日薄西山。由于极度腐败且抵制改革,它最终必定会四分五裂,到时候其他大国会为了争夺其最好的土地而展开混战。

 

毛奇并不是第一个得出这个结论的人,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命运,也就是所谓的“东方问题”一直困扰着欧洲政治家们。但这位未来的陆军元帅确信自己已经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他拥有卓越的军事技能,很快就会得到俾斯麦的赏识。

 

1839年,他在任务结束返回柏林后,敦促他的长官密切留意土耳其。他认为德意志人渗透的时机成熟了。他认为可以绕过英国控制的海上通道修建一条贯穿巴尔干半岛的铁路,使之成为通往东方最短、最快的路线,从而可以将土耳其和柏林在经济和军事上都连接起来。此外,他还圈出两个地区——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的美索不达米亚肥沃地带,以及巴勒斯坦——并且称它们是理想之地,是德意志在阳光下的土地,适合干劲十足的德意志人民前去殖民和改良环境,给子孙后代造福。但时间紧迫。他提醒,其他欧洲大国已经开始像秃鹰一样在苏丹分裂的帝国上空盘旋,而德意志却还毫无动静。

赫尔穆特·冯·毛奇(Helmuth von Moltke)

 

然而,不止毛奇一个人在即将分裂的奥斯曼领土里,看到了德意志移民的未来。1846 年,政治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 List)写道,多瑙河下游、黑海西岸和土耳其北半部,可以为德意志殖民者提供大量无人居住的、天然肥沃的土地。他跟毛奇一样,呼吁修建一条从柏林到巴格达的铁路。他认为这些都可以通过“和平渗透”实现,并将成为全球范围内更大的德意志扩张中的一部分,这场扩张将由探险家、医生、外交官和商人作为先锋。因为这些扩张主义的观点,李斯特后来被称为“第一位德意志帝国主义者”。持类似观点的人还有莱比锡大学的威廉·罗雪尔(Wilhelm Roscher)教授,他认为,在奥斯曼帝国最终解体时,其在亚洲的领土是德意志人民应得的战利品。

 

扩张主义运动在知识分子和学术界人士中迅速发展,哥廷根的东方语言学教授保罗·拉加德(Paul Lagarde)也赞同毛奇、李斯特和罗雪尔的观点。拉加德是沙文主义泛德运动之父,他认为向东扩张疆域是德语民族的历史命运。他声称,土耳其人、犹太人和马扎尔人等民族已经“堕落”,成为“历史的负担”,不过他们会成为更高贵民族——当然是德意志人——的垫脚石。他补充说:“他们知道我们的生存就是他们的死亡,所以他们恨我们、害怕我们。”拉加德也认为巴尔干半岛和土耳其在亚洲的领土是进行殖民和经济剥削的理想之地。

 

越来越多德国人开始接受泛德联盟和其他爱国组织的观点,相信德国人的经济未来就在幅员辽阔、人烟稀少的奥斯曼帝国的领土里,这不足为奇。曾经孕育了辉煌文明的富饶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在勤劳的德国人手中,可以成为大德国的粮仓。对于想要移民的人来说,这一地区的前景要比疟疾肆虐的西非和太平洋更具吸引力。

 

然而,俾斯麦本人并不参与这些宏伟的计划,也几乎不鼓励和帮助这些扩张主义者。他认为他建立的新德国已经达到了最佳的规模,并认为他的职责是巩固边界,避免德国与欧洲其他大国发生冲突。他后悔付出了巨额的代价,获取了德国在非洲和太平洋的殖民地,甚至一度考虑要将这些殖民地拱手让给英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愿意将德国的影响力扩大到欧洲以外的地区,或者不愿意维护德国似乎正受到威胁的利益。因此,尽管俾斯麦小心谨慎,公开声称不干涉奥斯曼帝国,但德国发现自己还是逐渐卷入了奥斯曼事务的流沙之中。

 

俾斯麦

 

对待俾斯麦公平点来说,是苏丹自己先找上门来的。奥斯曼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Abdul Hamid)最近失去了对抗沙皇俄国的传统盟友英国的庇护,他现在正急切地寻找可以替代英国的国家。1882 年埃及发生了反欧骚乱,当时埃及还是奥斯曼帝国的合法领土,之后奥斯曼与英国开始反目成仇。后来英国派兵占领 了埃及,本已紧张的英奥关系陷入新低谷。奥斯曼与其强大的邻国俄国的关系更糟,它刚刚与俄国打了一场灾难性的战争。

 

俾斯麦充满活力的新德国拥有强大的军事武器,对阿卜杜勒·哈米德的领土没有明显的企图,似乎是奥斯曼在欧洲列强中可以寻求保护和建议的最显著的力量。尽管如此,俾斯麦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小心翼翼的态度,他不想拿德国跟英俄两国建立的友好关系冒险。他同意派顾问去君士坦丁堡,但必须是在某些严格的条件下。首先,这些顾问必须切断与本国政府的一切联系。其次,苏丹必须把他们纳入自己的政府部门工作。如有必要,他将完全放手,不再过问他们。

 

一些有远见的德国人已经开始把眼光转向土耳其边界以东地区。在那里波斯沙赫的国度日渐衰颓,长期以来英俄一直将其视为竞夺的目标,他们都想将另一方驱逐出去。和苏丹一样,沙赫现在也将这个强大的新德国视为与英俄抗衡的平衡力量。因此,他非常渴望激起德国人对波斯的兴趣。他不仅请求俾斯麦向他派遣军事和民事顾问,而且还主动提出对德国移民开放波斯土地。尽管俾斯麦小心提防,不愿卷入英俄之间的大博弈,但他还是同意向沙赫派遣一些退休的普鲁士军官作为顾问,不过他们要跟那些被派往土耳其的人一样,绝对以私人的身份过去。沙赫还对德国进行了国事访问,德国与波斯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随后德国向波斯小规模地销售了武器,但是因为担心在这个高度敏感的地区踩到英国或俄国的雷,所以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了。

 

在俾斯麦辞职后,威廉二世开启了德国的“东进”运动

 

只要还是俾斯麦掌管德国的外交政策,这种状态就不会改变,这让扩张主义者感到沮丧。但是,在1888年的夏天,好运突然降临到他们的身上。那年6月,德皇威廉二世继承他的父亲,成为德国的皇帝。这位新君主很快就表明自己是一位热切的扩张主义者,这让泛德主义者以及那些竭力主张采取更加大胆的外交政策 的人欢欣鼓舞。年仅29岁的威廉跟小心谨慎的宰相不同,他确信不用冒着与其他欧洲大国产生隔阂的风险,他的国家也能找到一片在阳光下的土地。

 

俾斯麦统治时谨小慎微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这位年轻的皇帝很不幸,他出生时脖子里就有一根神经被压住了。尽管欧洲最好的医生都尽力医治,但最终他的左臂还是没能正常发育,那条萎缩无力的左臂还比他的右臂短几英寸。他渴望驰骋战场胜过一切,因此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其残酷的打击。

 

威廉感到失望和挫败,这在情感上给他留下了终身的创伤。他变得自负、冲动、浮夸,对不管是真实存在还是幻想出来的忽视,都变得极其敏感。意识到父母不喜欢自己之后,他变得野心勃勃,渴望得到赞美,沉湎于夸张的话语。他下定决心要向他的家人证明他们错了。如果他没有被命运选中去统治一个军事强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性格中的这些缺陷,加上他坚信自己是个天才领袖,将为整个世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威廉二世

 

更糟糕的是,还有其他的家庭问题给他施加了更多的压力,要他去证明自己。他不仅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外孙,而且也是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远亲。威廉总觉得他的那些亲戚君主一点都不重视他,而且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既然现在他已经登上皇位,他就下定决心要赢得他们的尊敬。

 

他将要把德国从一个大陆强国变成一个伟大的世界强国,甚至要比英国更加强大,而他自己也会变成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俾斯麦迟迟没能弄明白 这位年轻的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将要为此吃苦头。俾斯麦对威廉的态度有些傲慢,在外交事务上很少跟他商量,每当威廉提出自己的想法时,俾斯麦总是坚决反对他,拒绝考虑他的想法,认为他的想法是愚蠢的,甚至是危险的。很快威廉就怒火中烧,他满怀怨恨,觉得自己受辱了,他下定决心要摆脱这位碍手碍脚的宰相,这样他就能独自决定自己国家的命运了。

 

两人的意志较量开始了。这场斗争暗中持续了长达18个月的时间,到了1890年3月,一场激烈的争吵把斗争推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争吵过程中,俾斯麦气急败坏,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的文件袋往地板上砸,结果一些机密的文件撒了出来。威廉一把抓起这些文件,他一边读一边恼羞成怒(也许俾斯麦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政治家是故意让他读到的),他的亲戚君主沙皇亚历山大竟说他是“一个卑微的人,不值得信任”。

 

现在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俾斯麦在欧洲外交界纵横20余年的生涯终于落幕,而扳倒他的是个被他不明智地视为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递交的辞职申请马上就通过了,现在只剩这位刚愎自用的年轻皇帝独自掌控着德国的 未来。这位年轻的皇帝得意扬扬地对全国人民说:“驾驶国家这艘船的任务现在落在我身上了……机会的浪潮正拍打着我们的海岸。路线保持不变。全速前进!”

 

说好路线要一直保持不变,但这很快就成了空话。威廉要废除俾斯麦推行的一系列政策,第一项就是不干涉近东地区,俾斯麦过去一直警告着,激怒英俄两国的危险远远超过任何可能获取的利益。但是,威廉在保罗·哈兹菲尔德(Paul Hatzfeldt)伯爵的劝说下心动了。伯爵曾在德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馆担任了14年的大使,他让威廉相信,在土耳其辽阔的未开发土地上,丰厚的回报正等着德国企业。很幸运,英国在奥斯曼帝国宫廷的影响力瓦解了,这个空缺显然就留出来给其他国家了。恰好此时俾斯麦又不挡道了,哈兹菲尔德伯爵就敦促他的君主不要再浪费时间,要赶紧坐上英国还留有余温的位置。

 

虽然威廉知道自己应当谨慎,但他已经得到足够的鼓舞了。德国外交部(位于威廉大街)接到了慎重的指示,今后德国将要在东方推行更加积极的政策。其他欧洲大国都在等待奥斯曼帝国最终分裂,然后再加入瓜分最好土地的狂潮,而德国却致力于取代英国的传统角色,在背后支持这个帝国。1894年夏天,外交部起草了一份高度机密的备忘录,阐述了德国在东方的扩张计划,以及土耳其将在计划中所扮演的角色。今后土耳其将成为德国商品的销售市场、珍贵原材料的来源地以及长期投资的地区。

 

我们知道,早在19世纪80年代德国公司就开始对土耳其进行商业渗透,但渗透的规模并不大,因为当时还受制于俾斯麦的外交部从未大力支持过。然而,今后威廉皇帝会庇护和全力支这项事务,而且现在的时机是最成熟的。自19世纪80年代以来,德国的工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短短10年里,德国已经从 农业国完全转变成了现代化的工业国。在19世纪80年代早期,德国的钢铁年产量只有50万吨。到1895年,钢铁年产量增长到了300万吨,此后每5年翻一番,到1907年德国已取代了英国,成为欧洲最大的钢铁生产国。德国所有工业领域基本都是这样,特别是化学行业和电气行业。

 

威廉二世

 

对威廉来说,国家的经济奇迹发生的时机太恰当了,这为他的扩张主义梦想提供了必要的动力、资金和政治理由。不可否认,为了保持这种惊人的增长速度,德国工业需要想办法开拓新的海外市场和寻找新的原材料来源地。因此,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它对土耳其虎视眈眈了。1895年,英国政府针对奥斯曼帝国可预期的崩溃提出瓜分预案,在其中也慷慨地分了一份给德国。然而德国政府方面却表现得兴致索然,这着实让人大吃一惊。事实上威廉确实想分得一份,但他确信通过商业渗透和外交手段的巧妙结合,他最终也能得到它。

 

于是,1896年9月,德皇威廉使用无耻的机会主义手法,打出了自己的王牌,以智取胜击败了其他欧洲对手。那时,奥斯曼苏丹引起了欧洲公愤,因为他血腥地粉碎了亚美尼亚人宣称自己作为奥斯曼帝国公民理应享有权利的企图。亚美尼亚人误以为俄国和其他基督教国家会援助他们,所以他们在土耳其东部地区发动武装起义,反抗奥斯曼帝国政府。

 

在 1894 年的夏天和随后的几年里,土耳其对亚美尼亚人进行了野蛮的报复,期间有5万亚美尼亚人被残忍屠杀。1896年8月,亚美尼亚民族主义者孤注一掷, 他们武装占领了位于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银行,试图以此引起奥斯曼政府对他们的困境和宪法要求的关注。但这只是导致了更多的流血事件,又有5000多名亚美尼亚同胞在首都大街上被杀害。后来在外国大使强烈抗议下,屠杀才最终得以停止,苏丹也因此在整个欧洲乃至更远的地方获得了“被诅咒的阿卜杜勒”这一称号。

 

然而,德皇威廉把苏丹受排挤当成天赐的良机,他可以趁机加强与这位被围攻的君主的关系。德皇为了显示自己的友好,在阿卜杜勒·哈米德生日那天,送给他一张自己和家人的照片。得知此事,欧洲舆论争议四起。不用说,阿卜杜勒·哈米德被威廉的姿态折服了,他很感激自己在欧洲的这位强大而富于同情心的朋友。他立即邀请这位德国皇帝到君士坦丁堡进行私人访问,随后只要德皇想去,也可以随意参观奥斯曼帝国的任何地方。这正是威廉一直所希望的。德国“东进”运动即将以不可阻挡之势开始。

 

威廉二世成为“德国真主安拉”

 

德皇威廉对东方的国事访问,于1898年10月18日在君士坦丁堡开始,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凯旋游行。苏丹唯一的朋友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场面超过以往任何一位访客。威廉骑着马穿过这座古城中鹅卵石铺成的大街,人们兴高采烈地向他欢呼致意,马背上的他穿着自己设计的服装,看上去光彩夺目。奥斯曼倾其所有让他感到舒适和满足,举办了各种各样的宴会,还有好几场由德国人训练出来的奥斯曼军队的庆典游行。两位君主互相交换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礼物,德皇威廉向君士坦丁堡的人民展示了他自己设计的巨大而华丽的喷泉,这个喷泉至今还矗立在君士坦丁堡竞技场里。

 

当然,这一切都展现了威廉追求荣耀、自命不凡的天性,但在其背后也有更为长远的动机。威廉打算通过巩固和利用他与阿卜杜勒·哈米德的新友谊,进一步实现他的秘密野心,最终将苏丹的领土置于德国的统治之下。而实现这些梦想的关键就是巴格达铁路,这条铁路(正如威廉所期望)将从柏林通向波斯湾,并且一路向东,可能会穿过波斯到达英属印度。每个人都会同意,修建这样一条铁路是富有想象力且合乎情理的,因为它将成为从 欧洲到亚洲最短最快的路线——但是那些保卫印度的人可不这样想,他们觉得这个想法太恐怖了。

 

柏林-巴格达铁路

 

这条铁路不仅包围了皇家海军,会威胁到通往印度和远东地区的航线,而且它除了可以运输德国出口的商品,在战争时期还能运送军队和大炮。事实上,这条铁路的第一部分已经修建好了,可以从柏林穿过巴尔干半岛到达君士坦丁堡,还有两条支线延伸到土耳其内陆地区,一条通往安卡拉,另一条通往科尼亚。但是尚待修建的那部分极具争议,该部分将向东南方向延伸到巴格达甚至更远的地方。威廉访问君士坦丁堡,为的就是争取到修建到这些地方的特许权。

 

然而,德皇的行为却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更不用说那些来自批评者的冷嘲热讽了10月29日,威廉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跨过土耳其东道主专门为其在城墙上开辟的缺口,耀武扬威地进入了耶路撒冷。当时他身穿德国陆军元帅耀眼的白色军服,头上戴着嵌有一枚金光闪闪的大鹰徽的头盔,世界各地报纸争相报道了这件事。奥斯曼的皇家骑警用警棍击退了激动的围观者。

 

一位目击者写道:“在我看来,威廉幻想着自己已经持剑占领了这座城市,而不是去那里旅游的。他的行为举止荒唐得无法形容。”如此炫耀夸张的表演当然招致了许多不利的对比和刻薄的评论,这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有人说,中世纪的征服者在进入这座被三大宗教 视为神圣之地的城市时,都表现出了恰当的谦逊,甚至基督本身进入耶路撒冷时都很自谦地骑了一匹毛驴。

 

但是,威廉争取穆斯林的心和思想的最大胆的行为还在后面呢。他在出游的过程中,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为此,他深受鼓舞。观察人士认为,在此行结束时,威廉事实上已经承诺为那些生活在外国统治下的穆斯林的政治理想(当然不包括土耳其统治下的)提供支持。

 

11月8日,大马士革举行了一场向威廉致敬的宴会,许多穆斯林的显要人物出席了这个宴会,威廉在宴会上发表了臭名昭著的演讲。他对那些可敬的听众说:“尊敬的苏丹陛下以及三亿分散在世界各地把苏丹陛下尊奉为哈里发的穆斯林可以放心,德国皇帝永远都是他们的朋友。”德皇的宣传专家再一次广泛地传播了他的言论,而外交部则保证他的演讲在阿拉伯和土耳 其的报纸上会得到充分的报道。同时他们还印刷了数千张色彩鲜艳的印着威廉话语的明信片,这些明信片是免费派发的,因为他们知道许多明信片会被寄到其他的穆斯林地区,包括英国的印度和俄国的中亚地区。

 

漫画家和讽刺家们尽情地渲染着威廉在被诅咒的阿卜杜勒统治下的奥斯曼做客的3周,嘲讽着他在此期间卖弄的滑稽行为。“德国真主安拉”(Deutschland über Allah)对此却嗤之以鼻。 然而,一些比较冷静的观察人士已经看到,没有了俾斯麦的约束,今后人们不得不更加重视威廉。因为他不仅统领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而且他那与之相称的野心也逐渐显露出来。更糟糕的是,有证据表明威廉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谄媚者和奉承者,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急切地利用威廉的弱点,煽动他的个人野心。

 

他们当中有政治冒险家、军火制造商、金融家以及鹰派的普鲁士将军和海军上将——他们全都是扩张主义者。还有一些学者提出了具有说服力的历史和经济观点,他们认为如果德国要生存,就需要变得更大更强。他们对德国知识分子圈乃至德皇本人都施加了巨大的影响。

 

威廉身边最重要的鹰派人物是阿尔弗雷德·冯·铁必制(Alfred von Tirpitz)海军上将,他是一位热心的扩张主义者,也是德国的海军大臣。在威廉动身前往君士坦丁堡和圣地前不久,铁必制说服了威廉,如果德国要与英国——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强国抗衡,除了俾斯麦留给他的那支强大的陆军外,他还必须统领一支同样强大的舰队。有了这样一支超级舰队的支持,他将处于一个强有力的地位,可以恫吓或威胁英国让步并给予德国阳光下的土地,或者干脆直接用武力夺取。因此,这支舰队将成为确保德国从欧洲强国转变成世界强国所需的工具。“世界政策”(Welt-politik)今后将成为威廉个人野心以及德国外交政策背后的驱动力。

 

阿尔弗雷德·冯·铁必制(Alfred von Tirpitz)

 

不同的人对这个词有不同的理解。当时大多数德国人认为,这个词只是简单象征着获得与其他主要大国平等的地位。但鹰派认为这个词一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统治世界——如果有必要,可以通过战争。

 

除了铁必制负责的快速壮大的舰队之外,从柏林到巴格达的铁路是德国扩张的另一个主要工具,威廉已经从他的朋友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那里得到了修建这条铁路后半段的特许权。德国的工程师和军事战略家原本希望这条铁路经过土耳其现在的首都安卡拉,往更北方的地区延伸。这不仅是就地形来说最容易修建的路线,而且铁路可以处于英国海军大炮的射程范围外。然而,这遭到了俄国人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将直接威胁到他们在高加索地区的战略和商业利益。因此,德国人只能不情愿地同意将铁路往南方移去,并因此需要完成额外的隧道工程,耗资也变得更大。

 

《帝国的中心: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剧照

 

德国人最初打算将铁路从巴格达向南延伸到波斯湾海岬,然后在那里建造一个新的港口。最适合修建这样的终点站的地方在那个小小的沙漠酋长国科威特的海岸上。然而,对扩张主义的德国在波斯湾获得战略立足点的恐惧,一直萦绕着那些负责保卫印度的人,他们一直把这片水域视为英国的一个湖泊。印度总督寇松(Curzon)勋爵听到这个提议后立即加以阻止。虽然科威特名义上是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但当时它的确切地位多少有点模糊不清。因为君士坦丁堡多年来一直都不怎么关心这片偏远贫瘠的沙漠地区,所以现在寇松选择无视苏丹对这片地区的所有权。

 

在向上议院的保证中,英国政府已经发出警告,其他大国建立任何基地都将被视为对英国的利益构成“非常严重的威胁”,英国将会动用一切手段进行制止。如果在这片重要水域的岬部地区有一个德国的港口,而且这个港口直接由铁路连接到柏林,那么它显然就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楔子的尖端。寇松把常驻波斯湾 的外交代表马尔科姆·米德(Malcolm Meade)上校秘密派往科威特。

 

他表面上是去狩猎旅游——这是英国在很多大博弈任务中所采取的典型掩护——并在昏暗的天色的掩护下,坐着小帆船踏上了陆地。因为他知道当时在港口有一艘土耳其军舰在巡视。然而,土耳其人没发现他,他拜访了科威特的埃米尔,并与其签订了一项秘密条约,旨在破坏德国的计划。根据条约,英国承诺保护埃米尔的疆域,也保护他的王位,但是埃米尔也要保证自己和后代不会将任何土地割让给其他国家,或者接见来自其他国家的使者。这使得英国有效地控制了科威特的外交政策。不久之后,土耳其与德国代表团来跟埃米尔讨论新铁路终点站的选址问题,他们发现埃米尔竟然异常抵触。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背信弃义的英国人已经用计谋战胜了他们。

 

新大博弈开始,英俄结束对抗,英德必有一战

 

现在许多英国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他们跟德国迟早会进行一场武装决战。英国和德国开始涌现出大量的小说和虚构作品,这些作品刻画对方正在施展的阴谋,让英国人变得更加恐惧。第一部也是最著名的作品是1904年出版的《沙岸之谜》(The Riddle of the Sands),作者是厄斯金·柴德斯(Erskine Childers)。这本书至今还广受赞誉,它讲述了一位驾驶小船的英雄如何偶然地发现了德国的计划——利用一支由驳船秘密改装的舰队入侵英国,以及他如何想方设法成功挫败了这一计划。书中,德皇威廉亲自监督了这场阴谋。这本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仅第一年就售出了几十万册。这本书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海军大臣都命令他的下属去调查这种入侵的可行性。

 

《沙岸之谜》,[英]厄斯金·柴德斯著,王志慧译,凤凰出版社2011年7月版

 

两年后,受到《每日邮报》的创始人诺斯克利夫(Northcliffe)勋爵的委托,威廉·勒·奎(William Le Queux)那本骇人听闻的小说《1910入侵英伦》(The Invasion of 1910)开始在《每日邮报》上连载。这本书实际上从柴德斯结束的地方开始,描述了德国成功入侵了英国,以及所有虚构的恐怖事件。这本书被翻译成了多种语言,其中包括德语,该书在世界范围内售出了两百万册,极大地提高了《每日邮报 》的发行量。

 

德国的一部对应小说《海星》讲述了一个秘密的英国阴谋,内容是对德皇的新战舰进行先发制人的攻击。当时还有很多情节类似的小说出版,而这本只是其一。而且,在德国有许多人特别是军人,他们开始公开谈论“那天”——跟英国算账的那天——他们甚至为“那天”喝酒干杯。在英国,这一切引发了一股逐渐升温的入侵热和间谍热,出现了很多关于德国服务员和其他人潜入南部郡城为“那天”充当第五纵队的疯狂故事。其实,这些危言耸听的故事并不完全是无中生有,因为早在1897年德皇威廉就命令他的手下去考察这种入侵的可行性。

 

并不是只有英国人害怕德皇的军国主义和扩张主义的梦想。俄国也越来越担心“东进”对自己的地区利益的威胁。他们不仅害怕柏林在君士坦丁堡的影响力日益扩大,因为君士坦丁堡控制着他们自黑海的唯一出口,他们也长期觊觎着君士坦丁堡,并担心威廉觊觎着他们矿产丰富的高加索地区。英国人可能忘了,但他们可没忘记威廉已经恶意地向全世界的穆斯林发起号召,其中很多穆斯林生活在高加索地区和俄国的中亚地区。因此,他们有理由坚持要求重新规划巴格达铁路,使其远离自己与土耳其东部接壤的领土而向更南方延伸。

 

沙皇的焦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俄国人才开始从一场灾难性的战争中恢复过来,他们刚在远东的边远地区跟日本人打了一仗,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再次的考验。俄国民众对军队的糟糕表现非常失望,加上经济困难,国内社会和政治动荡日益严重。沙皇尼古拉需要用他所持有的军队来控制不断涌现的革命浪潮,以消除其对皇位的威胁。

 

 

此外,他也渴望结束与英国长期以来在亚洲争夺主导地位的竞争,而德国在东方的崛起可不是好兆头,因此他对结束竞争的渴望就更加迫切了。英国也同样渴望与圣彼得堡握手言和,因为英国在南非受到了布尔人的重创,而且全世界都在谴责她入侵了中国西藏。1907年,两国签署了《英俄公约》,解决了历史纷争,并最终结束了两国在东方的大博弈。虽然德里对俄国的意图仍然有所怀疑,但是在英国,德国麻烦早就已经取代了俄国麻烦。

 

根据新协议的条款,早期英俄对抗的地区——波斯、阿富汗和中国西藏——被划分为两国各自的政治和经济势力范围。双方保证尊重波斯的主权和独立,但把它划分成三块。北部属于俄国,南部属于英国,中部属于中立区。在中国西藏问题上,两国都保证不干涉其内部事务,只能通过清王朝接触西藏地区。最后,阿富 汗被划分到英国的势力范围。毫无疑问,英国不会干涉俄国的中亚地区,而俄国也不会干涉英国统治下的印度。

 

德国不是协议的签订方,自然也不用受其约束。协议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阻止德国对波斯的渗透,但事实上德国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波斯进行渗透。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英俄公约》铺平了“东进”的道路。因为英俄两国甚至都没征求过波斯的意见就“均分”了波斯,各行各业的波斯人发现这件事后都感到非 常耻辱,并对这两个国家产生了强烈的敌意。德国自然毫不犹豫地充分利用了这一点。阿富汗也没被征求过意见,所以也有类似的不满情绪。德国人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努力把这一点变成他们的优势。

 

虽然这样,但在1907年夏天,德皇威廉还是明显地感到了不安。现在不仅英俄两国已经冰释前嫌,早在3年前,英国和他们的宿敌法国也同样握手言和了,而在 1893 年,法国和俄国也签订了类似的盟约。这种不计前嫌、共同对抗复兴的德国的做法标志着“三国协约”正式成形——不要与“三国同盟”混淆,“三国同盟”是俾斯麦时期德国、奥匈帝国和意大利签订的秘密防御协议。威廉现在突然开始感到,在他追求自己扩张主义梦想的时候,他被包围了,他曾希望这些国家之间彼此不和、互相缠斗。然而,其他大国对德国的敌意日益高涨,尤其是英国,这是不容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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