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辩手身份之外,庞颖如今就职于一家国际咨询公司,而詹青云则是位律师。她们结合各自的职场经验与生活体验,围绕“留在牌桌上——女性在职场”展开对谈。在两人看来,今天的女性不论选择“留在牌桌”还是“退出牌桌”都没有问题,唯一需要区别的是,她们是否真正选择了自己想选的那条路。而当更多女性选择“留在牌桌上”时,这本身就是推动变革的一部分。
1.许多机会的确向女性敞开,但不代表留在其中的能力是平衡的
“选择轻松的工作,更容易平衡事业与家庭吗?”活动开始时,庞颖就否认了这一提法。她认为女性在职场中不断晋升、获得更高地位与更多话语权,反而会更容易达到这种所谓的“平衡”。庞颖谈到,当我们在谈论“女性留在牌桌上”时,这意味着无论这份工作是什么,女性不要轻易选择退出,进而在各个方面产生女性特有的影响力。
然而,实际情况中女性想要选择继续“留在牌桌上”,往往面对多种阻力。庞颖援引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助理教授张丹丹的一项研究结论,称过去20年间,中国男性和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均有下降,但女性下降幅度更大。这种差异主要来自于家庭内部的性别分工,尤其是新冠疫情期间,家中有6岁以下儿童时,多数女性倾向于选择推出劳动场所、回到家中照顾孩子。这种性别分工甚至会影响女性参与社会活动和上网参与公共讨论的时间。
詹青云则注意到,在谈论女性“如何留在牌桌”的百年前,女性曾经历漫长的努力争取“来到牌桌”的权力。这期间,“物质自由是心灵自由的前提”被反复确认。1928年,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中讲述什么样的女性能够创作,前提之一是女性应当至少有每年500英镑的收入。弗吉尼亚·伍尔夫称,只要这样她心里的酸楚和痛苦才会逐渐消失,“对男性这个性别没有了憎恶,因为他们不能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我也不再需要取悦他们,因为他们也不再能给我什么”。而另一个前提则是“一件属于自己的房间”。在詹青云看来,这在今天意味着女性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在那里她可以不再为周围人的需求着想,而只为自己想想。
《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英]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周颖琪 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24年3月。
距离弗吉尼亚·伍尔夫这篇文章发表已过近百年,但女性的境遇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詹青云提到202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劳迪娅·戈尔丁在《事业还是家庭?》一书中的研究。通过比较百年间的五代人,她发现相比于20世纪,这一代人面临的真实困境是,尽管职场的大门几乎同时向男性和女性敞开,但各自收入增长的速度却存在显著差距。“贪婪工作”正在把家庭切分成做这项工作的人和做“灵活工作”的人,一旦女性选择后退一步,转入相对灵活的部门,长远来看她的收入增长就会趋于停滞。
对此,庞颖也有同感。她观察到她所在的咨询行业也存在相似的情况,初入职场时男女比例相当,但越往管理金字塔的上层,女性占比就会急剧下降。同样的趋势在高校中也是如此,有相关统计数据表明,在助教一级,女性数量多于男性,而越往上则男性的占比越高。庞颖认为,在现有的经济与分工制度不变的前提下,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是很难的,且很大几率会滑向男女性转。而当更多女性选择坚持留在牌桌上时,社会层面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推动制度的变革。
2.女性留在牌桌上,才能创造更有利于女性的职场环境
实际上,中国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并非历来就低于男性。庞颖分享了让她印象深刻的一项研究。她提到张丹丹教授曾对比过三代女性的劳动参与情况。通过对比1958年出生、1966年出生和1970年代出生的三批人,研究结果显示,1958年出生的女性在劳动力参与率和竞争意愿上是超过同期男性的。部分原因是,这代女性成长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集体叙事下。
“所以你看这件事(男女劳动力参与情况),多少是由男女本身的差异造成的?还是说它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建构,是周围的声音对人产生的影响?”庞颖觉得,其实退一步而言,作为个体的女性不论选择哪条路都没有问题,但唯一需要区别的是女性是否真的选了自己想要的、适合自己的那条路,而不是在外界的软性逼迫下作出决定。
当更多女性选择留在职场时,这有利于建设一个真正意义上女性友好的工作环境。詹青云分享了她在职场中的观察。“我现在所处的团队中,合伙人几乎都是女性,且大部分都有孩子。于是我们形成了一种惯例是,工作日下午的三点到五点之间,大家都休息了,因为她们要去接孩子,陪孩子待一会儿。然后等到五点以后,大家又会重新上线工作。”詹青云称,这无意中创造了一种可能性,“我们都觉得这个体制也许没有必要那么僵化,我们在共同努力让这个职场变成更灵活的存在。”
詹青云还提到,作为一个女律师,近年来她越来越希望看到更多女性客户。她回忆起大部分对接的高层会议现场,通常是一位女性面临多位男性,她时常感觉到空气中存在的莫名紧张感。在这样的氛围中,她会时而想要沉默,时而又想证明自己,“但这都不是心平气和的状态”。
活动现场,左为庞颖,右为詹青云。(主办方供图)
谈及选择“留在牌桌上”的女性能够怎么做时,庞颖笑称女性有时候太过替他人着想。当职场中有机会出现时,女性更倾向于思考自己是否能胜任、是否能做好;但多数时候,男性则倾向于考虑这个机会对自己的职业发展有怎样的帮助。
詹青云则表示,当我们在聊职场中的性别平等时,一定不是因为这个性别而限制女性做什么。她观察到相关以保护女性为名的条款中有关于“女性不能下矿井作业”等表述。“我非常愿意相信当初签发这样的法律或者条文,是出于对女性的保护,但是它不是我们在这个时代想要追求的性别平等。”
在詹青云看来,当我们在谈女性“如何留在牌桌上”时,更关键的是我们如何先达到一种共识,即不要让性别成为一种束缚。正如弗吉尼亚·伍尔夫当年所言:“一百年过后,可能一切都面目全非,我走上家门前的台阶,心想,再过一百年,女性将不再是一个被保护的性别,按理说,那些曾经将她们拒之门外的活动和劳动,会向她们敞开大门,保姆会去运煤,商店老板娘会去开火车,所有以女性弱势地位为前提的既定事实都将不复存在……只要女性不再处于受保护的地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注:封面题图素材来自主办方供图。
整理/申璐
编辑/罗东
校对/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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