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只注册登陆平台_追上一首诗,趁它消失之前|孩子与诗⑱

《侧耳倾听》剧照。

童诗诗人是如何写下一首诗的呢?如我们想象得那么优雅从容吗?童诗往往带着一种语言的生命力,俄国童诗更是如此,虽然它们总是“在轻描淡写中给人愉悦和惊喜”。

撰文 | 闫超华

动物们藏在

俄国童诗的丛林


一首童诗飞来的时候,它的翅膀不停地扇动语言,直到它们变成一团迷雾。你还能看见什么?没错,一只猫头鹰,我们相遇了,它变来变去,有时是猫,有时是鹰,有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可愿意暂时让我躲进你的心里?”它慌张地说。于是,故事产生了:

雾中猫头鹰

作者:(俄)玛丽亚姆·阿微丽娜

翻译:李江华

树上的猫头鹰大惊失色,

令它感到慌张的不是老鼠,

也不是其他猛禽。

猫头鹰屏住呼吸,

盯着四周的森林,

从地到天,从天到地,

眼前的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像是白云从天降,

像是牛奶到处流,

夜幕和浓雾一起挂满枝头。

昏暗中树影朦胧。

拜昏暗所赐,

猫头鹰变成了森林中的思想者,

因为浓雾下它的眼睛几乎失明!

天越来越黑,

雾越来越浓,

哎,最后连猫头鹰自己和它的慌张一起,

也全都迷失在了雾色中。

猫头鹰为何如此慌张?是因为猛禽吗?当然不是,它可比猛禽“可怕”多啦!它脚步很轻,像猫咪一样走路没有声音,天地之间仿佛在下云、在流奶,弄得猫头鹰啥也看不见。它到底是什么呢?也许这首诗会告诉你答案:“雾来了/蹑着猫的细步/他静静地弓腰/蹲着俯瞰海港和城市/再向前走去。”(《雾》,[美]桑德堡 作,屠岸 译)。大家试想一下,如果你身处丛林,整个世界都雾茫茫的,你就这样消失了,不知道什么会突然降临,你的内心会不会慌张呢?因此,当我们读一首童诗的时候,其实我们也应该化作诗中的事物去凝视、去感知,你会发现你也在诗中:

鹿

作者:(俄)阿·巴尔托

翻译:任溶溶

谢辽查睡来睡去睡不着——

躺在床上抬头望,

望着一只短腿鹿,

在远远的林中草地上,

望着一只短腿鹿,

在高高的天花板上。

这鹿又漂亮又神气,

耸起了角站在那里,

周围青草发黑,

草地伸展开去。

谢辽查跪起来,

把天花板仔细瞧。

他看见墙上一些小裂缝,

奇怪地马上躺倒。

第二天窗帘一拉开,

他就说道:

“这自然是只鹿,

可是跑上山去了。”

巴尔托生于1906年,是俄国的一位著名的女诗人,也是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1953年,少年儿童出版社曾出版她的儿童诗集《快活的小诗》,由任溶溶先生翻译,这首《鹿》就来源于这本诗集。

《快活的小诗》,作者: [俄]阿·巴尔托,译者: 任溶溶,出版社: 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时间: 1953年。

看吧,从诗人的诗中跑来了一只鹿,只有谢辽查发现了它,现在,它就躺在天花板上。有时,孩子们睡不着的时候喜欢数小羊,也许谢辽查喜欢数鹿?这让我想起汉斯·雅尼什的一首童诗:“云鲸/寻找它的围巾/云鳄鱼/喜欢吃冰棍/云蛇/有一副牙套/云狗/有一张大嘴/云公牛/在弹钢琴。”(《献给所有人的云中电影》,姚月 译)

大家应该明白这只鹿是怎么跑到天花板上的吧!这首诗其实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他看见墙上一些小裂缝/奇怪地马上躺倒。”没错,是天花板上的缝隙在夜晚的光影下组成了鹿的图案。最有趣的是最后一节,天亮了,天花板上鹿的影子不见了,谢辽查觉得这只鹿跑到山上去了,让整首诗在纯真中充满神秘。当然,有些孩子躺下还能看见巨人:

巨人和老鼠

作者:(俄)弗洛亭别尔

翻译:韦苇

噓!安静!听我给你们讲故事!

从前有个巨人,大嘴大脸大个儿,

他打了大大一个大哈欠,

他的大嘴里这时蹿进了一只大老鼠。

倒霉的巨人只好去找大夫:

“我吞下了一只老鼠——一只活老鼠!

你行行好,给我想个办法,

你听老鼠在我肚子里吱吱叫呢……”

那大夫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

他一本正经叫巨人张开大嘴,

“啊!张开,张开,再张开!

是只活老鼠吗?什么时候的事?

是刚才吗?那你还愣这儿干吗!

快去找只活猫一口吞下!”

当我读这首诗的时候,透过巨人的肚皮我看到那只老鼠在动,并发出吱吱的叫声。可以说这是一个哈欠惹的祸,巨人的嘴巴太大了,像一个巨大的洞穴,于是一只老鼠趁机钻了进去。当他去找大夫时,“快去找只活猫一口吞下!”大夫建议说。最后这一句是整首诗的核心,营造出一种滑稽的场景。是的,这只猫可以抓住那只老鼠,可猫又怎么出来呢?难道再吞进一条狗吗?或者一头灰熊?这让我想起另一个哈欠引起的故事:

世界上最长的哈欠

作者:(美)麦克·卢卡斯

翻译:王柏华、周天美诺

维里蒂·沃恩打了个世界上最长的哈欠,

持续了十七个星期,

她在外面走来走去,

嘴巴张得大大的,

露出脸颊的里面。

当她的嘴张开的时候(就像大多数打哈欠的嘴),

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探索着,

一只老鼠也跟过来,

但维里蒂一口吞下,

老鼠和苍蝇都不见了。

一只猫往里看,想找个藏身之地,

好躲避一条叫大戴夫的恶狗,

但它没待多久,

因为一只又大又壮的灰熊

把维里蒂的嘴当成洞穴。

当她的哈欠终于结束时,朋友们都说她棒极了,

并给她热烈的掌声。

但是灰熊

还在里面,

在维里蒂的下颚间呼呼大睡。

这个“最长”到底有多长?我们不清楚,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它的长度——持续了十七个星期。这种夸大其词的荒诞写法为后面的事情做了铺垫:苍蝇在里面探索,老鼠也在里面钻来钻去……大家想一想,苍蝇和老鼠多恶心呀,但是诗人就需要这种恶作剧达到好玩的效果。包括猫、恶狗、熊都把他的嘴巴当成了洞穴,想象穿梭其中,他的这个很长很长的哈欠,让这首诗也变得很长很长,因为我们都不希望他的这个哈欠结束。

追上一首诗,

狼狈又愉快

一只只动物纷纷涌现,在诗行的丛林里奔跑着,它们穿着自己美丽的毛皮,像孩子们穿着各自的衣裳:

光屁股的动物

作者:(俄)基姆·萨巴金

翻译:晴朗李寒

动物们都没有衣服,

没有鞋子,也没有手套。

动物们就这样,不穿裤子

到处走来走去。

没有袜子,也没有衬衫,

哦,不好意思,也没有内裤——

不管是小小的昆虫,

还是巨型的大象。

如果给它们穿上时尚的衣服多好,

把它们打份得漂漂亮亮,

它们在大自然中逛游,嬉戏,

大家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讲究穿戴的河马

色彩缤纷的西装上衣,

而奶牛四个蹄子上

穿着高跟的高腰套靴。

不过,这些衣服啊,

只能引来人们的嘲笑。

动物们没有衣服——

它们只有皮,它们只有毛。

它们只有皮,它们只有毛,

从蹄子,脊背,到犄角:

这就是它们的天性。

这就是它们的命运。

在自然之中,每种动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样子都不同,蝴蝶穿着翅膀,鸟儿穿着羽毛,鱼儿穿着鳞片,斑马穿着条纹……它们不像人类穿着袜子、鞋子、裤子等等,所以诗人说它们是“光屁股的动物”。如果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穿得花花绿绿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只能引来人们的嘲笑”。这或许就是它们的“天性”和“命运”。因此,这首诗也想告诉我们,要坚守本真,遵循内心,成为你自己。

《侧耳倾听》剧照。

既然有“光屁股的动物”,那么有没有“光屁股的人类”呢?当然有,比如婴儿,比如……呃、嗯……大人……

光屁股司机开轮船

作者:哈哈(5岁)

光屁股司机开着轮船在旅行

突然,船沉没了

“噗!”

光屁股司机赶紧放了一个

超级大的屁

轮船变成了飞船

飞行员从天空看到了

吓得大声尖叫

孩子们的童诗世界就是如此纯粹、自由,不被成人固有的观念所左右,这也是童诗带给我们的魔法。沿着由孩子的想象打造的飞船,我们的尖叫瞬间来到了“秋天的宇宙”:

秋天的宇宙

作者:(俄)伊莉娜·阿谢耶娃

翻译:李江华

我发现了!

原来九月是一艘飞船。

当它在公园着陆,

橡树就是红色的木星,

柳树就是黄色的金星。

每当秋风开启神奇之旅,

追赶着落叶,

奔向南方,

我就不再是小孩,

而是一艘火箭。

点火,起飞,

沿着公园里的小路进入运载轨道。

风,

追赶我吧!

秋天的宇宙中,

有彗星般的松鼠,

它的尾巴比枫叶还明亮。

这里,九月被比喻成了一艘飞船,它在哪里着陆,哪里就会发生改变:“橡树就是红色的木星/柳树就是黄色的金星”。橡树在秋天变成红色,柳树变成黄色,诗人将它们比喻成了“木星”和“金星”,这就和“秋天的宇宙”联系起来。在这样美妙的季节,诗人幻想自己也是一艘公园里的飞船,进入运载轨道,此时,一只小松鼠却吸住他的目光,孩子活泼的心性一下子暴露出来,增强了诗歌的灵动和意外。

俄国诗人为什么能找到这些奇趣的诗意?因为他们找到了生活,诗就躲在生活中,这时你会发现,世界各国的童诗都是相通的,一颗孩子的心超越了国界,也就是说,“他们的诗”也是“我们的诗”:

我的诗

作者:(俄)伊戈尔·舍甫丘克

翻译:李江华

我的诗坐在枝头,

静静地东张西望。

我向它挥挥手,

它问我:“你是谁?”

“我是你的作者!”我回答。

“小心肝,小宝贝!

快点儿爬到我的本子上来!

要不要我是把你放在头一行?”

我的诗回答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

说着,它就跑掉了。

田间、地头、树林、山岗,

没有它去不了的地方。

它前面跑,

我后面追。

我累得气喘吁吁、

满头大汗,

差点绊个大跟头,

才把它捉拿归案。

它打量着我,

我的鞋儿破,

帽儿破,

浑身是草,

满脚是伤。

可它却瞪着我的熊猫眼说:

“啊哈,想当我的作者?

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才合格。”

当诗人舍甫丘克被问及该如何向孩子们解答“诗人”的概念时,他说:“诗人其实就是一只喜欢哼唱歌谣的小维尼熊,即使他不唱出声,歌谣、韵律也随时在他头脑中旋转,凡是落入他眼帘的事物皆可吟诵成诗。”(李江华 译)。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也契合了俄国童诗的一些特点:在轻描淡写中给人愉悦和惊喜。此刻,“我的诗”坐在枝头东张西望,它看着每一个阅读它的人,一种语言的生命力在推动着俄国的童诗运行。

这时一个有趣的场景出现了:一个俄国诗人似乎在追着什么,他气喘吁吁,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但他却非常开心。终于,他追上了一首诗,趁它消失之前,连忙写在了本子上,就像我写下这篇文章时一样狼狈,当然,是“愉快的狼狈”,因为只有这样我才配和你们分享这些诗歌……

撰文/闫超华

编辑/王铭博

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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