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届网友喜欢自嘲?_手机大只500登录

“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这句流行语这几个月在网上颇为风靡,尤其是经过“万柳少爷”一条拍摄运动变装的视频传播得更为广泛。




实际上,这类流行词在很多博主评论区那里都有频繁出现。过去,当网红展示财富,网友们常常感觉不适甚至愤怒;但如今已经有大量专门展示奢华生活的网红出现,而他们的展示的内容不但不会引起反感,还会受到欢迎。甚至,引来很多人大呼:想做有钱人家的小狗小猫。


网友们拆解此类视频的内容、那些精心塑造的人设以及其富贵生活,把它们摆弄成零碎的笑料、梗和噱头。当然,对于过分的、恶意的炫富,我们仍然需要警惕,毕竟,光鲜亮丽的样子或许只是别人设定好的展示橱窗而已,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平淡普通的


我们为何习惯自嘲?

“万柳少爷”喻少这条视频最终播放量达7亿之多,且由此引起的关注度非一般视频能达到,“老奴闪亮登场”的梗也彻底流传开,开始在短视频平台中频繁地出现在各类展示富裕生活日常的博主评论区。但实际上,在“万柳少爷”之前之后,各个短视频平台中此类玩梗并不少见。如粉丝量、播放量以及留言数皆十分可观的田田小阿姨和王红权星等,他们视频的主要内容大都围绕着各种奢侈品、高端消费以及介绍高档住宅、室内装修等,并且他们的视频内容也都经过精心设计,而似乎希望营造出一种“低调的奢华”感。

这种“暗戳戳地”或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展示是当下网络短视频中最经典的模式。对于一个希望得到传播以及能够引起热度的短视频制作者来说,不仅视频内容经过脚本设计,就是在视频中出现的背景、环境以及左下角的发布定位也都构成了视频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当喻少把“万柳书院”定位特地标出时,就已经使得这一视频内容变得更加丰富以及暗含玄机,而对于常年浸淫其中的网友来说,这些被半遮半掩的信息总是会被第一时间找出。

万柳少爷的视频截图。


对自称“老奴”的网友们来说,他们关注的是这些视频中的“暗面”内容,而这一内容也恰恰能够引起当下众多年轻网友们的内心波动和欲望,由此才会使得这些视频在短时间内爆火。而这一模式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博主们制作视频的最基本框架,即一种看似不必言明但却能被直观看到的富裕和奢华。并且——如田田小阿姨的视频——她们还会故意制造一些错位与参差,由此来传达一种亲民感的同时塑造一种新的“富豪”形象。他们不再是那种在人们刻板想象中傲慢、冷酷和不可一世的“人上人”,反而也是从小吃辣条、出门逛街穿拖鞋、购物时耍各种小心思的普通人。


不同于万柳书院喻少的神秘,像田田小阿姨或王红权星的视频则有着清晰可见的脚本设计,所以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很难引起如喻少这般的热度,因为隐形的富豪加上体育生的标签,使得他更加符合当下流行文化中最典型的霸总/少爷人设,因此众多网友才会自称“老奴”并且有痴心女网友手写小作文表白喻少。那么他们是真的喜欢喻少吗?答案也显然是否定的,他们关注或痴迷的是“万柳书院”这个定位以及挂在墙上的齐白石的画,而这两者隐含的便是财富与地位,以及一种区别于众人当下的“另一种生活”,它们更加轻松、随心所欲与自由。


博主@田田小阿姨的内容在
各大平台都很受欢迎。


我们会发现,当下抖音或网上其他的此类博主大都很年轻,在当下的网络世界中其实也隐含着两层含义:一是实打实的“二代”,二是扮演“二代”这种人设。


两者看似相同实则差异巨大,尤其对于眼尖的网友而言,如果发现某博主只是在扮演“富二代”的人设,那么他们大都会遭到嘲讽与羞辱,而且即使在实打实的“富二代”视频博主中,网友们也更加关注那些“超级有钱”的“富二代”,而对于“稍微富有的”则热情较低。网友们希望看到的是一种绝对的奢华生活,是一种自己当下绝对不可能过上的生活,因为只有在这一“绝对的”安全距离中,他们才能放心地自嘲、自损以及表达对万柳书院少爷们的疯狂迷恋。


自嘲中的主体性

许多评论对网友们自称“老奴”的行为都持批判意见,认为他们是自甘下作,通过贬低自己来讨好虚无缥缈网络中的少爷小姐们……这些批评或有道理,但却十分笼统且带有偏见。


我们会发现,网友们对万柳书院少爷或是其他富豪博主视频的积极评论大都在使用一种可被模拟的话术,即通过自贬或自嘲的形式来表达对视频内容的羡慕、惊诧和无奈。当众多网友自称“老奴”或是“狗”以希望能够被少爷看中或是与少爷一起生活时,难道他们是真的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实现?网友们通过“老奴”自贬,一方面是意识到自己在万柳书院少爷面前的处境,另一方面则是在对此表达艳羡的同时又发现这一艳羡的无望而产生的无奈,进而开始进行一种对差距所带来的痛苦的消解尝试。自嘲往往是一种回撤性的自我保护机制,由此才能让自己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评论或注视那个过分耀眼的他者。


与此同时,网友们的自嘲行为本身往往具有强烈的积极意义,一种看似散漫的消解以及对于那些过分严肃的、板着脸准备说教的揶揄与抵抗。它并非正面硬刚,而是通过各种迂回曲折去解构那些太过庞大、主宰着我们生活和意愿的力量。在一种“why so serious”
(为何如此严肃)
的玩世不恭中,网友们拆解此类视频的内容、那些精心塑造的人设以及其富贵生活,把它们摆弄成零碎的笑料、梗和噱头,在一种精明的自我意识中接受与消化这样的无可奈何。


美剧《怒呛人生》剧照。


对自称“老奴”的网友们来说,万柳书院以及此类或明或暗类似视频主们都是过分刺目的他者,是一种他们在当下甚至是在可预见的未来都无法实现的生活与可能。因此为了自我保护,他们一方面通过自贬与自嘲来让自己不会被烈日灼伤,另一方面他们还会通过给这些少爷富人们打赏来完成自我身份的主体化建构,尤其是通过这一打赏行为来弥补自己和富人之间因鸿沟而产生的尊严落差。看客同样积极地参与整个“炫富”的表演,于其中进行悄无声息地自我塑造。


在2023年初,万柳书院的喻少开通直播,短短几分钟内就获得二十几万的打赏,而打赏者也恰恰是那些在他视频下留言自称“老奴”的网友们。少爷们需要这些老奴的打赏吗?显然不需要。但老奴们却需要通过给少爷打赏来在这一关系中获得自我主体性。打赏,作为视频直播中最直接的消费行为,使得打赏者能够由此获得一个主动的位置,直播者会说“感谢老板”“谢谢打赏”等,而正是在这一回复中,打赏者被承认、被认可以及被放在一个“捧人”的位置。即使万柳书院喻少没有像其他博主那样鼓励或是希望观看者们打赏,但网友们会通过打赏这一行为来把直播者客体化——一个自己花钱消费的商品,从而获得更大的满足感与主体能动性。


因此,当这些网友在喻少的直播间刷起“老奴”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权力关系已经发生改变,占据主动性的不再是腰缠万贯的富人,而是观看直播、给予打赏的网友们。在这个特定节点上权力关系的变化,使得“老奴”的意涵也由此发生改变,它从一种自嘲为自保的形式转变成一种主人的自我表演,通过自我贬低来展现自身的主体位置。这样的行为在田田小阿姨的许多“炫富”视频中我们也能看到,比如在一个关于“跟男生去高级场所怎么穿?”的视频中,田田教给她的女性朋友一个关于贫富与衣着的口诀——“穷穿皮,富穿棉,大款穿休闲”。而在这一口诀背后恰恰隐藏着关于贫富以及其与表象的最根本矛盾。


对万柳书院的喻少来说,无论是他们所居住的小区还是房子里齐白石的画作,都不过是其生活里的日常之物,但对普通的网友们而言,这些或许是他们奋斗一辈子都可能难以企及的东西。因此就如美剧《怒呛人生》中艾米对其出身富裕的丈夫所说的,只有有钱人才会觉得钱不重要。这也便是田田小阿姨企图告诉她女朋友的道理,只有没钱的人才会“穿皮”,因为那是他们有钱最直观的证明;而对真正有钱人而言,穿什么并不重要。就像在王红权星的视频中,每一次他出现所穿的衣服看似普通平常,但也大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很难承担的,当他轻松地以几千万拍下一个展品作为父亲的生日礼物时,底下的评论区都是网友对这样“随意”行为的惊诧和艳羡。而能够使得这一行为如此“随意”或波澜不惊的背后,恰恰是财富。


 自嘲的消解,不仅仅是一种逃避


如阿玛蒂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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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在讨论贫穷时所说的,贫穷除了导致物质上的贫乏与有限外,最深层的影响是它对贫困者心理和尊严的伤害。当网友们在抖音中刷到万柳书院的喻少或是像王红权星这样的视频时,他们一方面在偷窥欲下饱览富豪们的生活,从他们的衣食住行到他们的日常娱乐与生活等,充满艳羡的同时也必然会想到自己的生活,而在这样巨大的落差下,网友们通过自嘲为“老奴”来保持这样的安全距离,以防靠得太近被灼伤。除此之外,我们也不得不去思考,为什么当下这类视频越来越受到网友们的喜欢?相比于之前网友们对富人炫富的不满或批评,当下短视频平台中有诸多此类内容,并且都往往有着大量观众和评论,网友们似乎十分积极主动地想要参与这一财富故事。


这一态度的转变背后或许更多地反映了网友们自身心理的变化。人们对财富的渴望在升级,以前展示富裕可能被赋予道德贬义,但如今却成为一种更加美好生活的图景。


除此之外,许多年轻人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改变感到迷茫和艰难。而工作工资的削减以及其他消费——如租房、衣食等——的上涨,导致攒下盈余的钱变得困难。当他们遭遇互联网中的另一种生活时,他们或许就会下意识地羡慕那些生来即不必如此努力的人。自我贬低的同时,能够带来参与这些富裕轻松的日常生活的想象。用一个虚拟的身份,在虚拟的网络中暂且参与一种虚拟的富人生活。

美剧《怒呛人生》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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