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似乎是身处于都市中的我们,距离自然最近的时节。一年初始,冬去春来,万物萌发,感到人生总还是充满希望和生机。
这个世界,人并不是唯一的主角,还有如此多的物种生存于其间,我们与它们,皆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当你看到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就不会感到孤独。《北方有棵树:追随大自然的四季》是一本久居北京而写就的自然观察和城市物候笔记,不仅有花草植物,还有鸟、雨、云、风等,以炽热深情的文字,展现出一年的四个季节里,万物作为整体的优美自然图卷。
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在人居住的空间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共生在这个环境里的物种。在城市的边缘,在日常生活里,甚至就在身边一小方天地里,只要留心,我们可以聆听到许多荒野的声音,感受到大自然的丰富和珍贵之处。万物可亲,也让人心灵富足,只要拥有这种感知力,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广阔无边的自然、感受到自然的滋养。
站在三月的末尾,就让我们追随着欧阳婷的笔触,一起看看那些属于北京的春天。以下内容节选自《北方有棵树:追随大自然的四季》,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本文出处:《北方有棵树:追随大自然的四季》,欧阳婷著,商务印书馆2021年1月版。
原文作者丨欧阳婷
摘编丨安也
南风把春天过早地送回来,小区里,山桃粉粉的花瓣已经从紫红的萼片中冲出来,对生的花芽印在蓝天上,杏要稍稍慢一点,但老枝上的花蕾显得那么有生命力,毛樱桃和西府海棠的花芽眼见着也是蓄势待发的样子,蔷薇的新叶绿意柔美,我还是有些不能相信,院子里的这一条蔷薇花径,在一个多月之后面貌将会迥然不同。
想着马上就要到来的植物们的“周年庆”,为了不至于错失,我在手机备忘录里依着回忆陆续记下一些将要专门去看看的地方以及植物——当然,是对我自己而言具有特别意义的。几年的时间里连续追逐四季,我看了许多,基本上对生活于厮的城市物候了然于胸,不再需要紧迫地追赶每一种花的花期,不过,仍然有一些特别的惦念,一些屡次想起的事物。
“周年庆”是利奥波德说的:“从四月到九月,平均每个星期会有十种野生植物开出一年的第一朵花。……无人能够注意所有这些周年庆,也无人可以完全忽视它们。脚踩五月蒲公英而不自觉的人,可能会因为八月豚草的花粉而突然驻足;忽略四月榆树红雾般的花的人,可能会停下车,观赏六月梓树飘落的花冠。”伊丽莎白·毕肖普也写过诗句:“大自然重复自身,或几乎是这样:重复、重复、重复;修改、修改、修改。”可是看到开出的第一朵花,还是会感到由衷的喜悦,这样的重复也永远不可能给人以厌倦之感。我再而三地跑出去看,那些相熟的植物,在新的生命季节里,总是会这一点那一点,给我以一些新的启发和感受。
蜡梅
我的春天似乎总是从延迟地去看蜡梅开始。
很有意思,每年去看蜡梅的时间,都是拖延至从家里过完春节回来之后。蜡梅还是要在缩手缩脚的清冷天欣赏,天气暖和一些了,蜡梅花开得恹恹的,暖阳里好像感到它们的某种疲乏。当然这也是我强加的讨厌的“人类情感投射”。凝视玉脂一般的淡黄花瓣,真是太美妙了,更不用说它清幽绵长的香气,在走向它时就沁润在空气里。这种只能在当下短暂地享有、无法留存的香气,会不停地提醒我,这世上许多美好的事物,都是如此珍贵而又不能久占。
蜡梅
这片蜡梅密植在楼的南面,开成头顶一片淡淡的黄云,枝条顶端还留有一些去年的黄叶。我其实是更想仔细看看,雌雄蕊不同步成熟的节奏到底是怎样的。蜡梅的雌蕊成熟在先,当它接受完其他花的授粉之后,雄蕊才开始慢慢成熟、产生花粉,这样可以避免自花授粉。亲眼证实了之后,这下在心里惦记一年的事情终于放下了。对植物有了一些生物机制上的了解,我得承认,我多多少少也不再是单纯的美学上的审美了,它们身上生动的生命细节,时常令我感到惊奇,它们不仅是“美”的,它们当然还是“活”的。带着这样的观察眼光去看,我得到的回报也更多了。
蜡梅于我而言,仿佛是一个冬天与春天的间隔符号。那一天视野里所见,像是风暴前夕一种异常的平静。花的风暴,生长的风暴。水杉、毛白杨、加拿大杨、榛树都披挂着柔荑花序,还有鹅耳枥、榆树,这个时候的风媒树远望过去全都是一片红褐色。春天回返大地,迎春花的小喇叭早都开始广播了。林子里贴梗海棠新的花芽萌生出来,干枯在枝头的对生果实一下子就暴露了它的身份。望春玉兰也马上就要绽放了,一只喜鹊刚好飞过,而白玉兰的小枝条印在天空上,我一直都很喜欢看这种几何形状的蜿蜒,遒劲又刚硬的感觉。
蜡梅
山桃
早春多风,“季节始于天空”。起风的那几天,云也开始在天空涌动了,积云、荚状云,甚至还出现过几次虹彩云,好像自这里是个分界,云也随着春天苏醒了。俄罗斯自然文学作家普里什文曾写道,春天的积云缓缓飘浮,透着宜人的暖意,就像天鹅不曾揉乱的胸脯。可是,谁会去揉一只天鹅的胸脯啊,身居城市,连天鹅都很难见到一次……
我跑去北海公园看初开的山桃,很奇怪,仍然带着一点冷意的风、快速流动翻卷的云,那样的气氛竟然使我感到像早秋。山桃花像是被风吹开的。那摇动的温柔树冠啊,实在是动人心弦,随着忽而被积云遮没的太阳明明灭灭,就像有个开关在掌控着万物之光。园林工人仔细地给树浇水,在繁花开满树的此时,这样的举动里格外有一种惜树的意味。山坡背面有唯一一棵白花山桃,很高也很好看,我等着他们工作完,录了一段光影变幻的视频。
白塔旁边的一棵老山桃开得特别好,有一大家人显然热情地陪着儿子的异国女友来感受古老北京的余韵:“爱丽丝(其实忘记叫什么了),来,你俩站在这里,对对,真好看呀,这样的春天就该配这样年轻的爱情!”张罗照相的中年女士全程用英语说的,很流利,儿子从石头上跳下来的身姿显得干练。那句话略为抒情,略为超于日常,可也觉得说得怪好的。在这里随便拍了一张白塔,觉得像是景点打卡照,不过回来后再看,也真是好看啊。
水里也映着蓝天和云,一漾一漾的水波将云影卷曲成团团云涡。这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冬天都没见到的红尾鸫,它们三五只成一个小群,单音节的唧唧鸣声显得有些尖厉,忽然就唤醒了我去年冬天看到它们的回忆。饶舌的灰喜鹊更加吵闹了,它们的鸣声也多变起来,其中有一种新鲜的叫法吸引了我,一阵平缓的发条音之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像咂舌一样的“za-za-za”声。
灰喜鹊也切换到春天模式了。乌鸦两两成对地翱翔在天空,暂时孤单的那只,最后也终于凭着坚定的叫声获得了回应,看到它朝呼应的地方飞去,我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郊外的物候比城里要慢一些,可即使这样,花期也比去年早。一周之后,刚刚好是春分那天,我去了植物园。天气极好,前湖的堤岸被山桃的淡粉、柳树的黄绿以及还未开放的辽梅山杏的玫粉几种不同层次的色彩修饰着,蓝天醇澈,湖水也是青碧,恰如其分的一切,让人感到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柔美的北京。
浅粉浅白的山桃临水自然是很美的,不过刚刚进园子时看到坐着休息的老人和一株迎光的小山桃,那一瞥也觉得很有意境。山桃随便地映在很普通的墙上,树影也是天然图画。溪水叠石处最是吸引人,两岸的花枝向水中央伸探交握,在任何可能取景的地方,自然都有人在拍照或者自拍,无法取到空镜,但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春天的景致,本就不该是独享的。
辽梅山杏成林,点点花蕾还没有完全打开,枝条间还有着顺畅的呼吸,就像有着某种均匀平稳的节奏,偶尔一两朵开出来,这个样子也觉得很美。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变得宽容了,今年我开始可以接受和欣赏一点拥挤浓烈的玫红色了。后湖的色调还是“稳重”的,在油松林里,听到柳莺的归来。
山桃的盛花期其实几乎要过了,就这么三四天的时间,花开得是最好的。山桃远方背景里的西山,高处山坡上还开着一小蓬一小蓬如烟花一般的山桃,半山以下已经看不到花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想当然地以为山间气温低,花期总还能往后顺延一周,但不曾想到,过了几天再到山上去看,山桃花也已经完全谢去了。
几年前的3月末,走在香山古道的半山处望远,一棵棵恣意绽放的山桃就像定点爆破在松柏间的柔软烟花,也像是伏卧在山间的云团、毛茸茸的小兽,在有些地方汇成一片,沿着山势和空隙又变成浅粉色的水流倾泻而下,乔木还未生发出枝叶,山林是瘦的,疏落有形,可以看得出山道、凉亭,油松和侧柏群落界线分明,那样美妙的景象没有再遇见。春花实在不等人啊!
在我的手机备忘录里,还有一个今年无论如何要去看看的地方。天气晴好的一个周末,惦记着去了趟雍和宫,果然预测准确,北墙外的七棵白花山碧桃刚刚好初开花,莹白的花朵间,又有许多浑圆的小白花蕾,老树依傍着灰墙,4点多西晒的光照在枝头,风冷冷的,花枝轻柔荡漾,像是眼前有轻雪涌动。
三年前也是此季,办事时途经这里,那一天满树还都是点点未绽放的白色花蕾,几乎没有开出一朵花,枝条舒展,细枝先端也萌出了狭长而柔绿的叶片,非常曼妙。却抽不出时间去看花开,待到5月10日再去看时,已经是满树碧绿了。当年不太敢确定是白花山碧桃,今次就确定无疑它的身份了。与它的一期一会,也是有点不易。
树真好呀,更何况是一棵开花的树,没有人会对它无动于衷,春风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好看,都表情舒展神采奕奕,都仰着头,举着手机与花合影,真是一小段被赋予轻度魔力的路。总之是让人感到珍惜的树,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它处在好看的宫墙外。不管长在哪里,这样有时间感的大树,都会让人在心里感念。
春天虽来得早,不过到了仲春时节,天气多变,气温高低起伏了好几轮,这倒也好,可以拖慢一些花的节奏。城里的白花山碧桃、海棠都快要开过时,郊外还正当时。那里的物候还算是缓慢有序,不疾不徐,有种春日缓缓行的感觉。
卧佛寺的西墙外,通向集秀园的小径,有一株白花山碧桃开得很新鲜,是老树,所以开花更迟一些吧,每一条细枝上的花都开得圆嘟嘟的,搭配着红墙和夕阳的一束暖光。四下几乎无人,在眼睛接受过碧桃和榆叶梅花海的粉红风暴强力侵袭之后,看到这样的景象,尤其感到静谧的美。
在王锡彤墓园的坡下,远望又有几棵并排的白花山碧桃,在山地间露出醒目而盛大的白色树冠,就像是外层披挂着厚厚的白霜。我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去年4月末在这里看到的银喉长尾山雀一家,鸟爸妈辛苦地一趟趟为鸟宝们衔回来的虫子,正是来自于这几棵大树,当时仅能凭树叶辨认出是某种桃树。这么一来感觉跟这几棵树更亲了。想到喜欢的一本绘本《苹果树之歌》里,“来我这里吧”,那棵老树也是如此庇护着毛虫、知更鸟、金翅雀、大山雀、啄木鸟、白头鹎们。
归途中又看到一片花树,色彩既不像碧桃,也不像海棠,斜阳照着,就那么被托在微微有些返青的山谷里,也是不同的色调和层次。我的望远镜告诉我是一片将要开谢的红叶李,我不太放心,又走到跟前看了看,没错的。
去看植物园的山桃时,我其实更是为了去看玉兰的。去年(竟然是4月11日那么晚)在木兰园看到了一棵感到惊艳的高大玉兰,今年一到花期就惦念着了。
我走到那里,先是看到南边围栏边,一棵小点的白玉兰和一棵辽梅山杏依伴在一起。就有如一部电影的序幕,在这里开始出现片名,然后随着我向北的脚步,渐渐地拉出一个一个镜头,到达故事里—“嚯”地一下,一棵高大的白玉兰就赫然出现在眼前,毫无准备,比去年还要震惊,就只在心里赞叹一声,“宛如仙境”。
《百花历》里写二月(农历),“桃始夭,玉兰解”,“解”这个字用得妙极。尤其是当看到一棵如此令人震动的玉兰,拼尽全力开出一树繁花时。
所有经过它的人都停下来抬头仰望,在树下无意识地来回移动。这是一棵野生白玉兰,每片花瓣的基部都带着辐射状的紫红色条纹。我在拍它时,总有沼泽山雀和金翅雀的声音盈耳,离得很近。当专注于看树时,甚至觉得沼泽山雀的鸣声越来越大了。去年走在这里时也听到过沼泽山雀,我猜想大概这片玉兰林是它们连年固定的筑巢处,但没有带望远镜,并不能追踪它们。
在这棵大树附近斜对的地方,又有三棵细高的白玉兰,并列而高耸,也正是刚刚开花,还有许多含苞的花芽。玉兰将开未开的时候,像是满树灯烛,托着灯烛的基座还是毛茸茸的。花开在树冠,冠幅舒展而开散,映在蓝天上,更显得莹洁清新,让我想到凡·高画的那幅杏花图。此时阳光没有正午那么强烈了,玉兰的白不再显得那么灼然,太阳没有照到的枝条,变成细黑的一脉。时有大风吹起来,树冠轻微摆动,闪烁其华,绰绰约约的,还有白头鹎圆润的嗓音和斑鸠仿佛来自遥远某处的咕咕声在风中传送。
玉兰初开,香气并不甚。后来看蒂尔的《春满北国》时了解到,花的香气并不是蜜腺所产生的,而是来自于它的贮有发香精油的特殊细胞。发香精油常常是植物的代谢物,有时会藏在花蕾细胞中的一种无味的化合物内,待花绽开时,这种化合物起了化学作用,便产生香气。含有发香精油的细胞可能在叶、花瓣、雄蕊上。
这之后,我又去看了另一棵喜欢的白玉兰。它并没什么特别,但给人的感觉总是光滑匀称的,是一棵栽培品种,花瓣纯白,枝条纤细,比起别的繁复的玉兰树,显得留白要多一些。这几年我来来去去经过它,它就总是时常入眼来。有一些花朵很有意思,并不是将芽鳞片撑裂开来,而是顶着鳞片壳在长大。
光线已经暗下来,此时拍不好整棵树了。树下掉落了几朵未开的骨朵,打开花瓣仔细看,雌蕊雄蕊都还没有成熟,香气也是同样未形成,闻起来是一种植物本身的清香。随便数了数,围绕雌蕊柱螺旋盘旋的雄蕊竟多达66个,剥去雄蕊之后,留下一圈排列整齐如矩阵的印痕。
从下午到傍晚,好好地看了这些玉兰之后,我对玉兰好像终于“止渴”了。不过,几天之后,我仍然又跑去看香山玉华岫里的玉兰树。几年前也是春日行山,下山时无意中绕进玉华岫,精致的庭院,站在半山的环廊俯瞰院落中央几株高大挺秀的玉兰树,满枝白雪,香气浓郁。自此每逢早春,气温刚刚开始松动起来时,我都会在心里遥想一番这个四合的院落里高大的白玉兰。
去的时候花快要谢了,同我第一次看到它们时一样,花期尾声的玉兰香气非常浓郁。玉华岫的结构很精致,山门朝南,依山势而建,从东西两路沿石阶可以盘旋登上背山的溢芳轩,以及后面斜向上的长长游廊。于是缓缓步行时,视线总是围绕着庭院中央这两棵大玉兰树,人在行走移动中每换一个角度,树也跟着变换着距离和高度,变换着与院落局部细节搭配的景致,渐渐人由仰视它,变成平视、俯视,香气也时远时近幽微地传过来……虽然不再是第一次偶然撞见盛花期的大树的那种狂喜,看到它们依然安好,似乎毫无变化,还是深觉幸福的。
山中静谧,始终有好闻的松柏香,到了傍晚鸟叫声尤其欢悦起来,到处都有大山雀、沼泽山雀和黑头的曲调,还有啄木鸟的錾木声,坐在椅子上吃东西时,大山雀就离得近近的。二月兰刚刚冒出来,山桃花谢去,山中此时是山杏的时间。一下午就这么一直走啊走,直到走向黄昏暮色,路边忽然独独一棵老山杏,令人心里一动。
春气膨胀的那一天,玉兰花终于是要谢幕了,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我对它的花朵竟然怀有一丝离情。玉兰花开过之后,雌雄蕊渐渐成熟,不再是饱含汁液的鲜嫩感,像是一场巨大的激情平息下来。雌蕊紧闭,比雄蕊更早熟一步,雄蕊完成了授粉之后,才渐渐变得干褐。我忽然发现与花一同出来的那一至两片小叶子,是被包在一个全封闭的芽鳞中的,有如用茧把自己裹紧的毛虫,叶子也需要穿透芽鳞才能钻出来,之后芽鳞变成托叶。花生在顶端,开过花之后,枝条其他部位才开始生发出叶芽,同样的,都是一个个如被包裹着的短柄剑。
之前从没细看过,以为无非就是一片新叶子。这个发现使我感到乐趣。植物的生命周期浓缩在一年里,在它们的世界,时间飞快,除非拥有一座植物园,或者住在植物园里(当然这两者都是一个意思),否则对某一种植物的印象,是用接连好几年的时间分批次补全的。每一次看到都有如局部曝光,最后才能形成一个清晰而深刻的全貌。每年能够从自认熟悉的事物中留意到新的信息,这大概需要一种洞察力,而觉察和感悟又是从细致观察中来的,以及能为它花费的时间和腿力。这一次是花,再一次是如何由花受精转变成果实,第二年是芽和新叶,又再一次是种子的形态……而即便如此,我们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自然中极为有限的一个局部。
此时不同花期、不同品种的玉兰零零落落,与松柏交叠,就像一场即将结束的奏鸣曲,无声的乐韵飘荡在轻霾的空气里。林下是早开堇菜、二月蓝一片迷人的浅紫,松林里的新绿是金银木慢慢渲染的,池塘里正在孕育着许多蚊、蝇、蜻蜓的幼虫,在另一处有水的园子里已经可以听到阵阵蛙鸣了。一棵二乔玉兰,最后开成了深粉色,而偶然遇见的那棵星花玉兰,淡粉色的雄蕊像是把花瓣的基部也洇染上一抹相同的颜色,如此娇嫩。一定如此,它将成为我下一个春天里的惦念。忽然想,这一片群山,以及被山揽抱的园林,实在是我深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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